我命中注定在年少之时
常去这荒芜世界的一隅,
现在我依然爱那个地方——
如此可爱是那湖的凄凉,
凄凉的湖,湖畔黑岩磷峋,
湖边还有苍松高耸入云。
可是当黑暗撒开夜幕
将那湖与世界一同罩住,
当神秘的风在我耳边
悄声诉说着蜜语甜言——
这时——哦这时我会醒悟,
会意识到那孤湖的恐怖。
可那种恐怖并不吓人,
不过是一阵发抖的高兴——
一种感情,即便用满山宝石
也不能诱惑我下出定义——
爱也不能——纵然那爱是你的。
死亡就在那有毒的涟漪里,
在它的深渊,有一块坟地
适合于他,他能从那墓堆
为他孤独的想象带来安慰——
他寂寞的灵魂能够去改变。
把凄凉的湖交成伊甸乐园。
一个人终于浓缩为
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珠,
没有脸,没有额,没有眼睑,
身体的侧面轮廓更是看不见。
有恃无恐地俯视大地,
(它完全不像那张笑脸,
笑脸从汪洋大海中升起,
一团火焰,闪耀着光斑。)
这眼珠看不见山,看不见浪,
看不见清澈明亮的海湾,
看不见云中无声的摄影机,
看不见庄稼和葡萄园。
当然,它不看食堂的角落,
也不看亲人们脸色如铅——
它在寂静中转动、巡视,
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永恒与物质已失去界限,
想必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万事万物都不用大写字母,
超凡入圣的眼珠何必再看?
1939
灰暗,面对稀疏的浅草
被扬起,潮湿的苔藓,如此滞重的
烟雾中的细缕,躲避
向土地弯卷的利刃,繁殖
灰色的时刻,
以及日子,以及年月,因为
智慧的灰庙不必由我们建造给
发热病的年月,从这里开始,不必
带着眼泪或灰尘,然而这悲哀的嘲弄
思绪,是时刻的逼迫吗?
沙漠的荒野,那时,孤独的仙人掌
食人生番是他的爱——纵使在
巉岩和峡谷中间,在跳跃和夜晚的颤栗之间
纵使像遗留的陶瓷碎片以及陷落的
沙暴——暗示已经出现。
在这风暴的旋涡中心,一曲挽歌
但并非由此而来。因为那遥远的伴侣
突然被变成陌生人,当风力减弱
中心塌陷,悲哀。而打碎的
陶片躺在地上,闷闷不语——又一次暗示
但并非由此而来。他只知道
突然地占有。时间的征服
把无助的他捆缚于每一件灰暗的物体。
(马高明 译)
我们生活着,感受不到脚下的国家,
十步之外便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在某处却只用半低的声音,
让人们想起克里姆林宫的山民。
他肥胖的手指,如同肉蛆般油腻,
他的话,恰似秤砣,正确无疑,
他蟑螂般的大眼珠 含着笑
他的长筒靴总是光芒闪耀。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细脖儿的首领,
他把这些半人半妖的仆人们玩弄。
有的吹口哨,有的学猫叫,有的在哭泣,
只有他一人拍拍打打 指天画地。
如同钉马掌,他发出一道道命令——
有的钉屁股、额头,有的钉眉毛、眼睛。
至于他的死刑令——也让人愉快
更显出奥塞梯人宽广的胸怀。
1933.11
注:此诗的讽刺矛头直指斯大林,对他的独裁统治进行了无情地揭露。也正由于此类政治诗成了统治者对他治罪、逮捕、流放的根源。
一不小心,我越过她的牙齿,把她那机灵的舌头吞了下去。它现
在长在我身体内,像一条日本金鱼。它拂擦我的心脏和膈,像拂擦鱼
缸的壁,它把淤泥从底部搅起。
那个被我夺去了嗓子的她,睁大眼睛瞪着我盼我说话。
然而我不知道该用那一只舌头对她说──是偷来的那只,还是早
已长在我口腔,过份良好的那只?
达文 译
时钟敲过四个钟点。
我曾九次起身
把月亮观看。
我关上我的房门。
静悄悄去躺倒。
独处的逍遥……
我听到……蝉声:
鸣唱中丝毫未流露
它即将死掉。
和服在阳光下
晒干。啊死去的孩子
那只衣袖!
(丁文林译)
握紧我心房的拳
稍稍放松,我喘息着
光明;但它重又
握紧。我何曾不爱
爱的痛苦?但这已超出了
爱而达到了疯狂。这是
狂人的死抓,这是在
嚎叫着落入深渊之前
紧抓一块突出的非理性岩石。
心,抓紧吧。这样至少能活。
(飞白 译)
你的心灵之湖镶嵌在夜中
恰如一片宁静的水晶的织物
由失眠的硕大蜘蛛所织成
雪花石膏杯子里闪亮的水的精华,
使群星闪烁发光的纯净镜子,
在深邃的天空反映出生命的深渊……
我是拖着血痕的流浪的天鹅;
我以血沾染了这些湖面而高飞升空。
王央乐译